秋瑾故居位于绍兴市区塔山西麓和畅堂,清代建筑。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和畅堂原为明代大学士朱赓的别业。1891年,秋瑾的祖父秋嘉禾从福建告老还乡,向朱氏后裔典入其别业桂花厅的一部分,为晚年隐居之所。少年时代的秋瑾在此读书习文,练拳舞剑。1906年,她自日本归国,从主持大通堂直到被捕前夕,在这里生活和从事革命活动,从而留下了许多珍贵的文物和史迹。 一、“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在绍兴,与鲁迅遥呼相应的人物,窃以为是鉴湖女侠秋瑾。
三味书屋西南塔山附近的和畅堂,就是秋瑾故居。和畅堂布局严谨,风格简约无华。黑漆大门没有任何装饰,庄重朴实。堂前正中有一匾,上书“和畅堂”三字。“和畅”是取王羲之《兰亭序》中的“惠风和畅”之意。故居共有房屋5进,青砖白墙乌瓦,穿斗结构,硬山顶。第一进为门厅,门楣上“秋瑾故居”匾额系何香凝手书。笔力遒劲的题书,或许就是一位女革命家对另一个女革命家的欣赏、怀念和惺惺相惜之情的含蓄表达。
第二进自西至东分别为会客室、堂前、餐室。正屋的东边有小楼,楼下为秋瑾卧室,均按原状布置,木床、书桌皆为当年原物。至今屋内仍挂有一张男装小照,照片中的秋瑾英姿飒爽,确有巾帼不让须眉的侠客仗义之气。卧室里的书桌以及文房四宝等,则显示了秋瑾的另一个身份:文人,或者说,是诗人、词人和散文家。秋瑾出身仕宦之家,从小聪慧颖秀,念过的诗词几乎能够过目不忘。家人看到秋瑾小小年纪,抱着杜甫、辛弃疾、李清照的诗词吟读不舍,非常惊喜。秋瑾的爱国思想,大概在那时就深埋心底了。也许,如果不是时代风雷的激荡,秋瑾只是一个在闺中吟诗作词的诗人,而非一个女侠,一个革命家。卧室后壁有一夹墙密室,为秋瑾藏放革命文件及武器之处,至今保存完好,弥足珍贵。
第三、四两进原为秋母及兄嫂住房,现辟为秋瑾史迹陈列室,展出秋瑾诗词手稿、家书、照片、印章、头巾、文献等文物,更有孙中山、宋庆龄、周恩来等名人评价秋瑾的题词等,反映了秋瑾从事革命的光辉业绩。
在和畅堂默默地移动脚步,只觉得有一双清亮的眼睛在沉思,在凝视着岁月。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潇潇的细雨,丝丝缕缕,绵长不断。回眸历史,那一丝丝含泪的心绪,也化为了丝丝缕缕的细流,在我的心田缓缓潺动,永不止息。
二、“肉食朝臣尽素餐,精忠报国赖红颜。”
关于秋瑾的婚姻,一般的说法是认为他们夫妻感情淡薄,关系失和。“知己不逢归俗子,终身长恨咽深闺”,这是秋瑾创作的弹词《精卫石》中的一句诗。一般人认为它们实为秋瑾本人在婚姻上不幸遭遇的写照,包含了她对这种不幸婚姻无限辛酸的感叹。秋瑾是由父母做主,嫁给了比她年小两岁的王廷钧。王家是湖南的一个暴发户,封建保守且充满铜臭味。王廷钧从小养尊处优、性格相对软弱,不喜读书,也没有多少才情。这样的家庭和丈夫,自然不甚中秋瑾之意。但是,他们的夫妻关系并非像所传说的那般差。王廷钧长相清秀,一幅温文尔雅模样,对秋瑾也是极尽包容。秋瑾前期诗词亦未摆脱风花雪月的范畴:
十分惆怅,灯无语,一味相思梦亦叹。——《梧叶》
一湾流水无情甚,不送愁情送落红。——《踏青记事》
秋瑾和王廷钧虽有性格与文学才能等方面的差异,但他们基本上是和睦安宁的。在婚姻的前期,秋瑾更多的遗憾,或许是没能拥有宋朝才女李清照与其夫赵明诚那种并肩吟诗作词的琴瑟和鸣。后来秋瑾走上了革命道路,王廷钧却依然停步不前,甚至有可能成为革命的对象。二人关系恶化,但夫妻关系仍存。而秋瑾走上革命道路,即与随王廷钧进京有关。
维新变法前后,王廷钧用钱捐了个户部主事的小京官,带着秋瑾去北京赴任。对于秋瑾来说幸运的是,她正赶上时代潮流来到了最易感受时代脉搏的北京。她在北京的住处又恰好同一位颇负文名且思想进步的妇女吴芝瑛为邻。吴芝瑛是清末著名的“桐城派”学者吴汝纶的侄女,丈夫廉泉也是个思想开明的人物。秋瑾与吴芝瑛情投意合,她们都对诗词有着浓厚的爱好和很深的造诣,思想又都倾向革新,向往着当时传入中国的种种新事物,于是结拜为姐妹。通过吴芝瑛,秋瑾经常看到当时出版的一些新书、新报,接触到一些新思想,眼界不断扩大,思想境界不断提高。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熟。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 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轻衫湿! ——《满江红》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1904年、1905年秋瑾两次来到日本留学,寻求志同道合的同盟。中国同盟会在日本成立后,秋瑾成为浙江籍留学生中加入同盟会的第二人,入会后被举为同盟会浙江主盟人。加入同盟会并任浙江省的主盟人,是秋瑾在革命道路上跨出的又一决定性的一步,从此她把自己同中国民主革命的事业自觉地联系在一起了。1906年初,秋瑾从东京动身回国,走完了留学生活,走向已全部身心投入妇女解放和组织武装起义,并最终为之献出自己生命的阶段——她生命中最后的,也是最灿烂的阶段。
三、“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
回国后,秋瑾从事教育活动,并大力呼吁男女平等,提倡妇女解放,创办了《中国女报》。1907年秋瑾接任绍兴大通学堂督办,大通学堂全名“通师范学堂”,是1905年由徐锡麟、陶成章等创办的,是借清政府废科举、办学堂之机,以办学掩护革命活动的基地。秋瑾以大通学堂为中心据点积极地联络、组织和训练浙江各地会党、积聚革命力量,同时多次到杭州,在新军和武备学堂、弁目学堂中做联络工作,积极发展革命组织。
1907年春,秋瑾同挚友徐自华同游西湖,来到了南宋抗金名将岳飞的坟墓前,久久徘徊。二人约下死后同埋西湖的誓言,秋瑾这时似乎已预感到自己未来斗争将付出生命作代价了。
徐锡麟安庆起义失败的消息,传到了绍兴。这对光复军,对秋瑾,都是极其严酷的打击,但他们依然坚持斗争。浙江各地连续发生的事件及一些密报,使浙江官府确信绍兴大通学堂和秋瑾,是清政府在浙江统治的最大威胁。于是,清政府的魔爪就立即伸向大通学堂,伸向秋瑾及其同志们。 1907年7月13日下午,杭州派来的清军包围了大通学堂。这时,秋瑾已经组织大批学员和武器转移了。清军逮捕了来不及转移的她和几位教员,清政府又立即在各地侦缉逃亡在外的革命党人,并在浙江各地屠杀革命党人。秋瑾艰辛经营了半年的光复军起义,就这样尚未正式发动,就被镇压了。 秋瑾被押到绍兴知府衙门后,当晚就在知府衙门大堂上受到严讯。秋瑾挥笔写下了“秋风秋雨愁煞人”七个大字,作为交给清政府的唯一的“笔供”,也以此表达自己对革命失败的惋惜,对祖国命运的担忧,从此再也不肯写什么了,说什么了。
1907年7月15日凌晨,秋瑾被清兵推出绍兴(当时叫山阴县)大牢,走向了刑场。她怀着“痛同胞之醉梦犹昏,悲祖国之陆沉谁挽”的遗恨,为开创民国理想喷洒了一腔的热血!这位为民族解放和妇女解放英勇斗争的战士,就这样怀着对革命未成、壮志未酬的遗恨,结束了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年仅二十九岁。
绍兴解放北路的轩亭口,是秋瑾就义的地方。秋瑾纪念碑于1930年在此落成,碑座正面刻有蔡元培撰、于右任写的碑记,碑身镌有张静江的题书“秋瑾烈士纪念碑”。后壁上镌刻“巾帼英雄”四字,系孙中山先生手书。现在纪念碑西面建有“轩亭口”牌坊,东面塑有秋瑾汉白玉塑像。
“无限伤心家国恨,长歌慷慨莫徘徊。”谭嗣同等维新派“我自横刀向天笑 去留肝胆两昆仑”,为中国的变革洒下了鲜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更多的勇士前赴后继,为中国的独立与富强而奋斗、牺牲。
轩亭恨,痛惜丹心英魂一缕,深愿英名天地常驻!
四、“湖云山树总无语,后人凭吊立斜阳。”
杭州西湖西泠桥附近有风雨亭,曾是秋瑾埋骨处,因秋瑾就义前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诗句而得名。伫立风雨亭旁,看着西湖氤氲的景色,倾听亭里的人们拨弦拉弹的乐声——不是《秋窗风雨夕》,而是《红楼梦·枉凝眉》。不知秋瑾执笔时,是否想起《红楼梦》第四十五回林黛玉所作的《秋窗风雨夕》,我却总联想到了那份深沉的凄婉: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续。 ……
幸而,烈士的奉献和牺牲,换来的是和平与富强。如今人们气定神闲地坐在风雨亭里吟唱,不就是当年的英烈们奋斗的目标吗?
让英烈安眠于地下,让安宁与幸福长伴人间,这是多么简单的愿望。可秋瑾的安眠却是如此来之不易,想在西湖凭吊秋瑾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秋瑾殉难时,家人已躲身外地,绍兴城内的族人无人敢出面领烈士的尸骸。挨过了大约三个时辰,才有 当地几个仗义的士绅出面,雇人把烈士的遗骸收殓到一口白木棺材,抬到郊外卧龙山(俗称府山)脚下停放。可悲一位为国为民牺牲的英烈,竟落得如此之凄凉野栖。三个月后,徐自华筹集钱款,在西湖畔买地造墓,实现了秋瑾“埋骨西泠”的夙愿。然被清政府发现后,又被迫起出灵柩,运回绍兴。辛亥革命后,历经磨难的烈士遗骸,第二次安葬西湖西泠桥畔。在文革期间被毁,1981年才被重葬于西泠桥畔的孤山脚下。烈士遗骸九迁,至此方安。自此之后,秋瑾终与她所崇敬的岳飞,与于谦、张煌言等爱国志士并峙湖山,与青山碧水同在。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
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张煌言《甲辰八月辞故里》
如今秋瑾墓基座由花岗石砌筑而成,上有汉白玉雕刻秋瑾立像,正面大理石镶嵌孙中山题字“巾帼英雄”。人间百色,也许惟有这纯洁无瑕、缟素如雪的汉白玉石才能配得上她。经过时已是黄昏,湖山之畔,暮色苍茫中,只见秋瑾长裙曳地,持剑沉吟。曾经罗衫裙琚,曾经男装骑服,曾经拈花微笑,曾经弹铗当歌。但无论如何,刚柔相济、卓然独立、热血忠勇是秋瑾最本真的形象。一束鲜花摆放于墓碑前,传达着后人对她,那份犹如西湖不尽碧波的绵长纪念与崇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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